【实习稿件•杂文】菩提偈

约尔。

  我曾听帮派里的老人说过一个故事。

  现在区里排名第一的少林，以前是我们帮一个不起眼的人，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很勤快，他常在帮派做任务，跑商，帮派频道总能看到他的名字，彼时他还只是个小和尚。

  他虽然少言少语，但是帮里有人需要帮忙的，他都是随叫随到。刷副本前会积极的给队友加佛头加慈航，毒抗不够他把自己做的毒抗药分享给大家，做任务缺材料的尽管找他拿。一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他玩游戏什么也不图，反而对别人这么好。

  那时的帮主，尽管很少出现过，但是上游戏的时候总爱拉着和尚一起玩，帮主在的地方必有和尚，苍山洱海，青黄相映。

  “当帮主的碰到这样一个勤快的玩家，谁会不喜欢呢。”帮派的老人幽幽感叹着。

  说到帮主，他游戏里叫七叶，玩的丐帮，也是个大好人，喜欢带小号，在区里的名声很好。收了徒弟，会给徒弟送技能书，带徒弟去升级，刷副本，不只对徒弟，对帮众，对队友，哪怕是陌生人都很好。

  如果七叶经常上游戏玩，也是跟和尚一样行走的活佛形象。

  我问帮派的老人：“七叶呢？我看现任帮主不是他，是改名了吗。”

  帮派的老人回我：“哦，那不是，现任的帮主是他徒弟。七叶好久没上了，我估计是不玩了吧。”

  这个游戏，有人来也有人走，突然有人退游也是见怪不怪。只不过，“那和尚呢，他怎么也不在帮里了?”

  帮派的老人告诉我，忘了从哪天开始，和尚开始打造号，各种收手工，收不到好的就自己做，一晚上上了满级石头，再后面就是退帮的事了。

  他退帮的时候帮里一片哗然，大家甚至都觉得他会终老在这个帮。

  有的人眼红，酸着说他在帮里当着小号，跟着大家到处混本混经验，转眼自己飞黄腾达就抛弃了这个帮。有的人刷喇叭骂着和尚，说他忘恩负义，七叶明明对他那么好。

  甚有人猜测和尚是个GAY，七叶是因为被他缠着才不玩游戏的，也有人跟着说是七叶现实去结婚了，和尚恼羞成怒才起号离帮。

  “不是这样的，无一以前不怎么充钱，虽说身上是石头几乎都是在游戏里挣来的，但也是普遍玩家的水平。谈不上要找人带着混本混经验，那帮人一直把他当小弟，见不得他厉害了就开始造谣。而且他走也情有可原，那时候帮里很乱，后面要不是七叶的徒弟接任了帮主说不定这个帮就要散了。”

  原来大和尚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我是在钓鱼的时候碰到大和尚的。

  点开他的资料，无一，119，少林，无帮派。他的个人说明很简洁：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想，他的游戏名应该是取自于这段佛偈，光头发型，身穿少林门派时装，看着是有几分佛门弟子的意思。

  因为听过了那段往事，所以对无一有那么一点关注。他没有帮派，也不参与什么打架，好像总是一个人在玩，一个人混野队。刷完副本后就去做生活。我钓鱼的等级升上来后，时常能在钓鱼碰见他。

  一般钓鱼的都是人不在的。

  所以我每次碰见他，都会点开他资料看一下，看两下。翻来覆去的看着，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点七叶的蛛丝马迹，来论证自己对他们的猜想。

  “你有什么事吗？”附近频道发来一句问话。

  我连忙关上资料，被当场抓包有点尴尬，赶紧回道：“没事，大神你挂着，我就是看看。”

  “你看了好多次。”

  “……”

  我开始装死，继续挂钓鱼。

  之后再也没有点开看过他的资料。

  再次有交集的时候，是刷本的固定队里有个小伙伴临时有事不能一起刷了，就各自安排。我在世界上找了个队伍，进去后发现大和尚也在里面。

  已经熟悉了副本机制，于是刷本时大家都很安静。

  直到我：“啊啊！诸君谁有毒抗药给我一个，我忘记带了。”

  刚说完，无一就发起了交易，扔了100个毒抗药给我。我有点诧异，他这身明明够抗，为什么还带着毒抗药。来不及多想，马上打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跟着大佬刷副本效率很快。快刷完的时候，队里有人问，“大和尚要不要进我们帮，以后一起玩。”

  “不了”无一想也没想拒绝了。

  我很好奇把号打造的这么厉害了，既不进帮也不打架，好像没有游戏好友一般，总是在单机游戏。

约尔。

  越好奇，就越关注他。

  目光逐渐不自觉的追随着无一。

  我总在校场拥挤人群里独独能看到他，他回复气血后骑上坐骑离开，一眼望尽，往雁南方向去了，大概是去雁北采药吧。后来钓鱼时碰见了，最开始他交易给我一些毒抗药，逐渐的，他会附加着送我一些用得着或者用不着的东西，有各种药，有宝宝，还有一些他做的手工，我也礼尚往来的回了他一些时装表示感激。

  到后来能时不时叫上他一起刷本刷马刷boss。

  他很安静。即使加了游戏好友后，没怎么说过话，送的时装，他也没有穿过，但是这份若有似无的照顾让我自认为我们关系不错。

  就这样不温不火的到了春节，洛阳的雪景还有张灯结彩的氛围让玩家在游戏里也感受到过年的快乐。我从商场里买了一张改名卡，决定新年伊始改个名热闹一下。

  莫名的想到了无一，让他帮我参考参考。

  他的游戏在线，于是我发了个消息：“大和尚，我准备改名啦，你看参商怎么样，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错。”他好像想了很久才回复，但是没一会便见到你的好友无一下线了。

  好多天都没有见到过他再上线。

  直至半个月后，系统消息看到无一上来。我期待地找到他，想给他看看我改的名。但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让暗藏的心事好像漫天花雨随风卷起，又轻轻落下。

  我才知道因树形相似，七叶树也叫菩提树。

  无一告诉我，他和七叶是现实的好朋友，认识很多年了。七叶身体一直不好，为了让他心情愉悦更好的养病，无一叫了他来玩天龙，到了晚期，七叶便越来越少的上游戏。

  七叶喜欢周星驰的电影，看了苏乞儿后，他说要在游戏里玩个丐帮。七叶做不到的事，他去实现。七叶不想在游戏里浪费钱，无一便和他玩生活。七叶刷本毒抗不够，无一总会在包里备着毒抗药。七叶喜欢帮助别人，带小号，无一也跟着他到处行善。

  无一说，那时候的七叶每一次上游戏都当作是最后一次在玩。

  因为化疗，现实的七叶早就把头发剃光。所以无一的造型总是个光头，和七叶一直都是穿着门派校服，从来没有变过。

  后来七叶走了。

  帮里有人在恶意揣测着他们，那都是七叶曾经帮助过的人啊。心灰意冷下，他开始充值打造号。退帮出去后，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办法去怨怪他们。

  “我宁愿像他们所说的，是我缠着七叶或者七叶去结婚了，那么至少七叶还在这个世上。”

  “过年的那几天，我去看了七叶。”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我着相许久，看到这首诗才幡然醒悟。”

  “所以，谢谢你。”

  原来如此！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一次看到少言寡语的无一打出这么多字，说出这么多话。

  宋代青原惟信禅师说过: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或许我曾经在某个时刻对无一心动过。在故事的最开始，我日复一日地追逐那颗星星，星星却为月亮而生，环绕着月亮。我庆幸这份小小的心动没有宣之于口，也没有沉淀出更深的感情，既悲又喜。

  那颗星星只有环绕月亮，才会闪闪发光。

  “有人记得他，爱着他，七叶一定是幸福的，所以你也要开心！”

  “还有，新年快乐，大和尚！”